10 May 2011

在輔導室的七個半月(四)


開心果,豆丁

輔導組的學生也不是個個都滿有鬱結的,豆丁(化名)就是十分精靈活潑,討人歡喜的一個。有段時期,我們剛落實劇本,開始排練,重複的綵排開始教學生感到有點沉悶,碰巧那幾次豆丁又缺席(這個組的出席情況向來不大穩定),到了他回來那天,排練氣氛登時活了起來。那天,在課堂的總結分享中,一向疼愛他的同學阿豆說出了大家的心底話:「豆丁!你要多回來啊!有你在開心得多!」

豆丁是課程中期才加入的成員,但首次演出已教大家眼前一亮。他為自己設計了一個武打童星的角色,一段獨腳戲,一會兒在鏡頭前打功夫,一會兒在鏡頭後和導演討論戲要怎麼拍,一會兒又跳到一邊拿雙節棍練功,一個電影戲棚的環境,給他演繹得活靈活現。他個人創作能力高,但當我和他演出對手戲時,反而發覺他並不擅於與對手交流。

編作劇場的好處,在於它能善用演員的特質和長處。我沒有採用豆丁的武打童星,因為我需要為全劇安排一個類似說書人的角色,插科打諢、串連三個故事。這個角色需要高度靈活性,要處理很多獨腳戲,我認為豆丁是最佳人選!

要應付那麼多獨白,最初我也擔心豆丁是否應付得來;他即興演出能力雖然高,但未必容易按劇本辦事。然而在第一次讀劇本後,我的擔心一掃而空!豆丁不但對理解那些長長的獨白沒有困難,而且劇本一拿上手便讀出應有的語氣。而他那跳脫、多變的特質,非但沒有被台詞框死,反而為台詞增添不少生動活潑的感覺。是以我導演他的手法,都著重給他空間自由發揮。像豆丁這類演員,若給他太多框框,生命力就會退減。我常常提醒他,台詞不用一字一句地依書直說,能說出意思便行了。

豆丁仍是認真地背誦劇本,在場邊一有時間就拿起劇本來記台詞──但記得了台詞,卻記不住台位!

這個演出,我安排了所有演員不用出場時坐在舞台兩邊、觀眾可見的椅子上,原因有兩個。第一,演出場地的後台與演區有一定距離,還隔了一道厚厚的門,在後台很難知道台上在發生什麼事,演員失場的風險太大。第二,安排演員坐在台上觀眾看得見的位置,有助他們集中精神,也能夠更佳地掌握演出的節奏和流暢度。然而這個安排也為演員帶來一定的難度,由於他們不能在後台穿梭於舞台兩側,故每次下場必須準確地前往下次出場的一邊,並要把所有道具都準確地預先擺放在正確的一邊。

豆丁顧得了台詞,卻無法準確無訛地掌握出入場的方向。雖然他的角色是抽離於場景的一個,在哪邊進場都無所謂,但要兼顧道具擺放的位置時卻出事了!好幾次,他坐在台左,下一場需要的道具卻在台右!我本來希望能好好考驗豆丁,讓他在這件事上學習專注、細心,然而當在最後一次綵排時他仍然出錯,為增強演出的穩定性,我終於讓豆丁採取折衷方法,把所有道具藏在衣服內,隨身攜帶。結果,豆丁小小的身軀上放了各式各樣的小道具,活像個全身掛上炸彈的自殺式恐怖分子一樣,很逗趣。

正式演出開始了,豆丁是全劇第一個出場的演員,第一句台詞是向觀眾說哈囉。我看著他走到台前,一開口,一句「哈囉」卡在喉頭,我登時心知不妙!平日揮灑自如的豆丁,怯場了!接下來整個演出,他大部份時間都是用這種封了喉的語調來說話!可恨他一直在台上,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緊張,連走過去說句鼓勵話的機會都沒有!

演出後,豆丁的表現成為了眾演員討論的一個焦點。大家都拿他作笑話,豆丁自己也加入嘲笑自己,然後告訴我們:「我緊張得全身在顫抖,喉頭乾涸呀!」大家笑夠了,卻也不忘給他勉勵,其中阿豆是最積極的一個:「你的角色其實一點也不容易啊!第一個出場,又要直接向觀眾說話,還要大膽地做些出位的事情,在台上吃蕉呀等,換了是我可幹不來了!」

我想,這次演出未必能讓豆丁發揮得最好,但畢竟仍是個很好的學習經驗。怯場,也許是演員歷練中不可或缺的一課吧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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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 May 2011

在輔導室的七個半月(三)


面具在,不在

演出前的晚上,我做了一個夢,夢到自己被綁架,去不到學校主持演出!醒來,我知道自己把這個戲的事情帶進夢境,是因為臨睡前在想著演出的事。

那晚我躺在床上,想著翌日要不要早點起床,寫一些勉勵字句給每一位演員。後來決定,不如改為口頭勉勵吧!一來我可以多睡一點,二來,當著所有人面前說這些鼓勵說話,效果可能更好。畢竟這班學生未必有很多被公開讚揚的經驗。

正式演出前十分鐘,我請所有演員圍成一圈,並刻意指出圓圈是團結的象徵。簡單地提了幾項大家演出時必須注意的事項後,我說:「最後,我想向你們每人說幾句話。」然後我逐一予演員眼神接觸,向每人度身訂造了一段欣賞與支持的話。

我的眼神落到泰仔(化名)身上,我向他說:「泰仔,我看著你的自信心越來越大……」話只說了一半,泰仔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很動人的表情。我不懂得用文字形容那個表情,只可以說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直掛在泰仔面上的面具給拿走了,讓我看見了一個好真,又帶點脆弱的他。

泰仔在這個團隊中一直扮演著頗被動的角色。雖然創作過程予每個人很多機會發展角色,但他的角色卻一直未有好好發展過,每次創作的內容都和之前毫無關連,而我想要發掘得深入一些的時候,往往都不得其門而入。

泰仔創意不高,每次問他有什麼意見,他都答不知道、沒意見。他設計的角色叫白頭仔,原因純粹是因為他旁邊的同學設計的角色也是滿頭白髮的,除了白髮以外,角色其他特徵和背景可謂乏善足陳。然後到了另一節,他說白頭仔的專長是放狗,原因又是因為旁邊的同學的角色在放狗。

我跟他演即興對手戲,我扮演小狗,向他擺尾,要他帶我出外,他坐在椅子上傻笑,完全不懂得應付!我暫停演出,問他有什麼問題,他推說:「我只懂得照顧小狗,這隻狗太大了!」我知道我非但帶不到他入戲,反而令他不懂招架,於是隨即拿起我當天的毛毛頸巾,捲成一團,告訴他:「這裡有隻小狗,請你告訴我白頭仔有什麼應付小狗的獨門秘方,以致電視台要訪問他。」我把毛毛狗放在他膝上,他一臉尷尬,完全沒料到我有此一著,只懂繼續傻笑。我逼他告訴我們他有什麼過人之處,他說自己能令小狗不大便,方法是用指頭塞進小狗的肛門,然後在我的堅持下,做了一下示範。

他的演出雖然無聊得很,但總算搏得哄堂大笑。而教我和另一導師笑翻了肚的,其實是他完全不知所措地捧著小狗,哭笑不得的表情──現在回想,那一刻也是我覺得泰仔沒戴上面具的一個當兒。

由於泰仔設計的角色實在沒有什麼內容,我無法在劇本中採納他的角色,只能讓他演支援其他人物的角色。而又由於他一直以來的表現,我不敢給他太多戲份。

泰仔一直沒有表示什麼,直到有一天,我聽到他笑言:「我在這個戲的出場次數和對白都是別人的五倍──少和短五倍!」他重複說了好幾次。那天我知道一直以來什麼都表現得滿不在乎、隨和、無所謂的他,介意戲份少。可是演出在即,我已無法再修改劇本,加強他的戲份──況且,雖然戲份少,但他的演出其實仍然不大到位!

事情在最後幾天的排練中出了變化,由於有兩個演員缺席排練,泰仔補上了其中一個角色。不知是因為要證明自己的實力,還是因為這個新任務予他的動機,泰仔飛快地把別人的台詞都背熟了,但戲嘛,依然是未到位,他肯認真投入去演的時候,情況還好些,但不少時候,他都在用著一把不屬於自己的聲音來演戲,故作搞笑,但其實虛假得一點也不好笑。

泰仔有一段戲,是用音樂錄像的手法來處理的,背景播放一隻歌,演員配合動作和表情,表達角色落泊的心情。這段戲本來是我為另一個比較能演戲的演員而放進去的,換了由泰仔演,我很擔心他是否應付得來。結果,在演出前一天的綵排中,他演到了,還演得比原來的演員好,登時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歡呼喝采起來!

正式演出了,泰仔的表現令大家刮目相看!有些平日演得好的演員,因為臨場的緊張情緒而大失水準,相反,泰仔竟然是同學之中最淡定自然的一個,連別人忘了搬佈景,他也鎮定地執生處理,與我一直覺得他魂遊太虛,什麼都不上心的印像,相去甚遠!

演出後的分享中,大家對泰仔都由衷地讚賞。他嘛,只不正不經地說自己的演出簡直是完美,自滿的態度瀉滿一地。我並不介意他自滿,只介意在那個當兒,我又看見了他的面具。

寫到這裡,我開始想,其實對泰仔不夠信心的可能是我,以致我因為在早期看不見他的創意和能力後,就放棄了讓他繼續嘗試的機會。或許我一直被那個面具阻擋了視線,一直沒有把泰仔看得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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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歲最後一天要自殺的少女

阿程(化名)是班裡年紀較大,思想也較複雜的一個學生,但也特別不受歡迎。就我的觀察,她不受歡迎除了是與同學性格不合,情緒化,也因為她愛思考一些其他同學覺得太過認真的問題,而且在表達自己時往往不夠簡潔,絮絮不休,令人覺得煩嫌。有一次我特別透過戲劇來提醒她這一點,因為她寫的台詞也特別冗贅,我告訴她:「你要學習怎樣能把想法精要地表達,否則本來很好的意念,觀眾也會覺得囉嗦;平日說話也一樣。」

阿程好喜歡上戲劇課,每次都專心地聆聽和吸收內容。每次上課前後,她都愛跑來和我談許多東西。某天上課前,她向我說:「我打算在十七歲最後一天便自殺,我不想成年。」我和她談了幾句,便得開始上課,我心想,或許下課後得和她再深入談一談。

當日是我們開始創作角色的首天,當其他幾位男同學都在設計一些搞搞笑笑的角色時,阿程創作了一個心理治療師的角色,專以繪畫作藝術治療。

當天的安排,是讓學員先用Circle of Life和Significant Object兩個戲劇策略創造角色,然後入戲接受電視台訪問,介紹自己。我扮演電視主持人問到阿程有什麼成功個案,她說:「曾有一個女孩本來打算在十七歲最後一天便自殺,後來我成功令她打消了自殺的念頭。」

接下來的活動是一段即興劇,我請學員輪流代入自己的角色,和我做對手戲;這樣安排是為了運用我的演戲技巧,協助演員入戲。在阿程那段戲,我飾演病人,接受她的心理治療。我學著她剛才的語氣,告訴心理醫生我打算十七歲便自殺,不想成年,她向我說了一番長長的話,開解我,勸導我,我仍是不聽,然後,她握著我的手,要我望著她,答應她不要自殺,靜默一刻,我點了點頭,演出完結。

那天下課後,阿程再跑來和我談天,沒有再說自殺的事情,只興奮地問我如果將來要成為藝術治療師可以怎樣。我因為要趕著離開去工作,答應她下次下課後留下來和她詳談。在下一節結束後,我留下來和阿程談了一個午膳時段,但如何成為藝術治療師並不是她當天最想談的問題,那一天,她告訴了我許多她家裡的事情,也申訴著她和班中另一位女同學的關係問題。

接下來好一段日子,阿程在戲劇中繼續演著心理治療師的角色,每次創作的內容都大同小異,其他同學都開始對這個故事產生厭倦,然後有一天,連阿程自己都告訴我:「哎!我開始覺得我的角色有點悶!」接下來,我們開始改寫阿程的故事,讓它與其他角色接軌,變得好玩一些;要自殺的女孩沒有再在我們的戲中出現。

正式演出後,我們整個團隊留了下來談感受,阿程誠懇地作了一段很長的發言,逐一讚揚各成員,待她說完,還想再作補充時,一位平日對她最不耐煩的男生截住她,微笑著說:「行了,我們收到了!」

最後,負責老師請同學說說覺得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麼成長。阿程第一個開腔,說自己演出了一個很想做的角色,然後覺得一些煩惱也好像隨著演出整理了一下。

Famous People 這個過程戲劇,本身有一個假設,就是參與者設計的角色或多或少包含著一點自我投射。我們一班老師在過程中都清楚看見這一點,但學生確實在經歷著什麼,除了阿程肯主動告訴我們,就只有角色是音樂神童的女生說了一句:「我覺得自己發了個明星夢咯!」。那班男同學嘛,始終仍是抱著「認真你便輸」的心態,對以上老師提出那個問題,沒有認真作答!

我得提醒大家,這裏述說的並不是一個英雄故事,說戲劇如何改變了某個少女的一生;我從來不相信這一套!我相信我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自己,是因著許多許多過去的不同經歷而成,只有極少數人會遇上一樁奠定其一生的事。這段戲劇經驗在阿程的人生中扮演著的角色,可能只是其中一次鮮有的機會,讓她從另一個角度看見自己。許多時,我們作為教育工作者能做到的,亦只是盡量提供這類機會,讓年輕人在成長中,正面經驗能多一次便多一次。這些經驗能改變其生命,讓其從此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嗎?未必!但縱然不能,它們重要嗎?我相信重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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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大半年來與一班學校師生一起編作的劇目,上週五在校內演出。演出後,收拾細軟,離開學校時,有感而發在Facebook 寫道:

一個早上,半小時執戲,半小時總綵排,然後演出、分享感受。昨天仍甩甩漏漏的戲,今天竟然見得人。短短一個早上,看見學生奇妙地迅速成長。演出完結,現正離開學校,感覺好像剛做了一個夢,美得不真實!
這幾天仍在回味這個夢,但工作開始逼著我而來,我想,不如將這七個半月的故事用文字整理一下,幫助我梳理這段經歷,然後專心投往其他工作。

說實在的,上週的演出能順利以「見得人」的狀態完成,確實是有驚無險。演出那個早上的總綵排,是我們首次完完整整的串排,演出前最後兩天的綵排,學生們剛放完復活節假還未回魂,台詞記不住,台位不熟,忍不到笑。還有,有兩個演員缺席,舞台監督與另外兩位演員臨危受命,頂上他們飾演的三個角色,在一、兩天後正式演出。

其中一個缺席的演員,因參與童黨打鬥,被帶到警署問話,故缺席綵排。

這個戲劇班的成員是一班輔導組學生,因為行為問題被調到這一班,在輔導室接受特別教導。學生為數約七、八人──我只能用約數,因為這班學生的數目在這大半年來一直有變動,有人從正常班調過來,有人調回正常班,有人轉到其他學校修讀實用課程,有人轉往院舍教導所……

甫開始這個組,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處理不少變數,得隨機應變。頭幾節的工作坊,我一方面向學員介紹戲劇基本元素,另一方面也在觀察他們的特性,看看應採取什麼策略,選擇什麼創作題目。

同學們心眼不壞,對我的態度很好,請他們參與活動,他們都肯合作完成,只是每每在分組進行創作時,障礙特別多。首先,有些同學之間存著芥蒂,合作不來。幾個愛聯結一起的男同學,總是不肯認真做事,一走在一起便鬥hea。當我們嘗試分開他們去和老師組成小組,又發覺吃力不討好──老師們擔心太過主導,避免提出太多意見,結果他們自己有意念但無法發揮,學生又沒有意念產出。

總的來說,小組創作在這個戲劇班的初段非但發揮不出集思廣益的作用,更反而產生拖拖拉拉、效能互相抵銷的問題!

於是我決定先由個人創作開始,讓每個人的意念和能力先有機會發揮,方再集合不同的意念和能力在作品中。

我選了Cecily O’Neill (1995) 的Famous People過程戲劇作為創作起端。該劇的情境是某電視台正拍攝一名人系列特輯,找來社會上特別的人物作主角,學員須每人設計一個「與別不同」的角色。

我從這裡開始,讓學員用了多節時間去設計角色的背景、過人之處、一天24小時的活動、最難忘的事情、最具特別意義的物件和地方、角色造型……等。當角色有了一定的立體程度,我再請他們把幾個角色加在一起,創作一個故事,讓幾個人物在某特定情境中相遇,從而出現了三個短篇。最後,我用較劇場化的手法(如one-liners、獨白、幻燈、音樂等),把三個不相關的故事串連成一齣戲。

這個創作過程,有三位老師和一位社工全程參與創作、排練和演出,作為他們自己在戲劇教育上的專業發展。他們的存在,發揮了穩定小組的作用,也為我解決了許多困難,畢竟年輕演員經驗淺,有一班成人在身旁一起演出,會安心很多。

有一次在總結課堂時,我問大家有什麼想分享,有位學生說很開心可以跟老師一起創作;平日,很少有機會和老師這樣地接觸。的確,老師與學生打成一片的情況,在校園生活中著實不常發生。還記得在其中一個工作坊,副校長和一位同學合力創作故事,他倆輪流執筆,誰有意念時誰負責說,另一個負責寫。看著那個畫面,我感到說不出的美。對於幾位成人一直用與學生平起平坐地的態度來參與這個戲劇班,我真的打從心底裡欣賞。


參考文獻:
O'Neill, C. (1995). Drama worlds: a framework for process drama. Portsmouth: Heineman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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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 May 2011

不做評判做導師

昨天我回到母校荃灣官立中學,會見正為下星期「社際戲劇比賽」作準備的隊伍,看他們綵排,然後給予意見。

本來,負責老師想找我回去做評判,但我婉拒了,向她介紹了另一人。原因是我最近想通了一件事,明白到評判這個角色其實並不適合我。

得出這個發現,也是拜母校所賜。荃官今年慶祝五十週年,出版特刊,邀請校友撰稿。在寫稿過程中,我回顧了在學校禮堂的舞台上經歷過的種種,寫到「在荃官舞台上作過的大小演出,但凡是非比賽類的,都最享受,但凡是比賽類的,卻很難純粹地去享受演出的樂趣和滿足」,然後我明白了為何每次當戲劇比賽評判,總是渾身不自在,因每次總要令少數(得獎)人快樂,多數(沒獎的)人失落。

因此當學校今年再找我做評判時,我把想法告訴了負責老師,也得到她的理解。可惜比賽當天我有工作在身,否則我也很樂意回去純粹看演出和做分享,給學弟學妺打打氣。

其後在週年慶祝晚宴上,我和副校長(我以前的班主任)談到此事,他說來年我或許可以把角色轉換一下,改為督導學生排練。給他一言驚醒,我才想到:對!最能幫助學弟學妹的,其實不是比賽當天,而是比賽前的排練!而且,這不用等至下年才發生,可以立即安排!

於是有了昨天逐一與每個社見面的安排。他們有些準備充足一些,有些仍在手忙腳亂的階段,但都一心要努力把作品做好,也向我問了不少很好的問題。而我也盡量就著他們的進度、作品和團隊特性,給了一些回饋和建議,讓他們在餘下這星期的排練中可以繼續做嘗試、做實驗。

花了一整天看這班年輕人排戲,與他們談創作、談戲劇,甚至談人生,樂甚!我很高興找到了一個遠遠比做評判更適合自己,也讓我能夠更好地貢獻母校的位置!